齊夫：過年雜俎

　　齊 夫

　　“爆竹聲中一歲除，春風(fēng)送暖入屠蘇。”大千世界，無論販夫走卒還是文化泰斗，升斗小民還是王公貴族，都要過年，都盼合家團(tuán)圓，慶國泰民安。從過年之種種可見性情，見意趣，見追求，見境界。

　　胡適是個大忙人，連過年也不消停，1934年的除夕一天就趕了4個飯局，還不包括推掉的幾個。他平時也跟這差不多，總是忙得不可開交，飯局、應(yīng)酬、會議、活動等，占了他太多的時間�；蛟S就是這個原因，他的學(xué)問都是搞了一半就放下了，如中國哲學(xué)史。被章太炎嘲笑說“沒有下半身”，李敖也直言批評“胡適太懶”。

　　錢鐘書的學(xué)問很大，就與他全力以赴不分心有關(guān)，即使是過年，也不肯稍有放松。錢鐘書過年有兩個規(guī)矩，一不給人拜年，二不受人拜年，都是在讀書寫作中度過的，別人以為其未免過于勞苦，他卻甘之如飴。一次，一個文化名人來給錢鐘書拜年，錢先生只是從門縫里探出半個頭來，連連說：“謝謝你！我很忙！很忙！”然后就把門又關(guān)上了。就是這樣的“不近人情”，惜時如金，使錢鐘書步步前行，成了國學(xué)大師。

　　過年就是過錢，沒有錢，年就不好過了。1933年春節(jié)，魯迅年底得來一筆頗為豐厚的稿費(fèi)，很是高興，所以對過年格外珍視：“蓋如此度歲，不能得者已二年矣。”為慶賀“舊歷除夕”，由夫人“治少許肴”，特邀老朋友馮雪峰和自己一家人同吃年夜飯。飯后，魯迅興致甚高，“買花爆十余，與海嬰同登屋頂燃放之”。

　　囊中羞澀的張之洞就有些狼狽了。他雖貴為湖廣總督，但一向清廉，嚴(yán)于律己，沒錢過年是常有的事。一遇年關(guān)，張之洞就讓幕僚將自己的皮箱送到當(dāng)鋪，換些銀兩，以解燃眉之急。且不說張之洞對洋務(wù)運(yùn)動的功勞與建樹，也不說他躋身“晚清中興四大名臣”之列，單就他清廉為官、當(dāng)皮箱過年這件軼事，就足以彪炳史冊，教化后人了。

　　有錢就一定能過好年？未必。嘉慶四年正月初三，年味正濃時，乾隆皇帝駕崩；正月初四，嘉慶皇帝撤除和珅一切職務(wù)；正月初八，嘉慶皇帝正式宣布逮捕和珅，并親自對他進(jìn)行審查，一場規(guī)模巨大的抄家行動也同時展開，巨額財寶從和珅的地窖中搜查出來，悉數(shù)用來充盈國庫。正月十八，嘉慶皇帝派人送去一條白綾，賜和珅自盡。正因?yàn)槿绱�，和珅除了具有第一貪官的頭銜外，還被稱為史上過年最倒霉的人。

　　過年嘛，從形式上說，無非是張燈結(jié)彩，敲鑼打鼓，貼春聯(lián)，放鞭炮，舉杯祝全家平安，拜年賀新歲發(fā)財。從內(nèi)容上說，有人過年也不肯休息，苦心孤詣，忙于事業(yè)、學(xué)業(yè)；有人過年仍不忘砥礪氣節(jié)，不食嗟來之食，不貪不義之財；也有人過年天天喝得爛醉，通宵打牌玩游戲，樂此不疲；還有人利用過節(jié)斂財，受賄行賄，跑官賣官，廉恥皆無。這其中高下分明，黑白互見，最終會求仁得仁，各得其所。